Bananapoisson

1979年12月14日的那个北方冬天的晚上,她终于如愿以偿地彻底疯了。每个如火的黄昏下,她都光着身子立在开满雪花的木桥上,像一只巨大的鸡,空气从肘子和胳肢窝中的间隙被搡出,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。
很多个如火的黄昏走了。
一个叫仨儿的男人,在一个如火的黄昏里,一言不发地看着她。她停了下来,眨了眨眼睛,突然看到她自己在下面沉默地看着自己。一样的表情。一样的动作。她再一眨眼。又是那个沉默的男人。那个男人冲上去把她抓了下来,夹在胳肢窝底下,朝锅炉房走去。

她被扔在一堆黑煤中。空空的眼睛望着锅炉房熊熊燃烧的黄明色的大火。呼哧呼哧。
左边是火光。右边是仨儿。
嘿嘿,火炉,这儿有个火炉。
我们站在村口结冰的小河边扔石头,打出个大窟窿钻进去洗澡,生了个宝宝。薄荷味的烟嘴子,从肺往脚跟子烧。嘻嘻嘻,你说我的小嘴儿,是拌了蜜的橘子,你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有人在我肚子里撒尿了一样,烫烫的。你坐在那个木椅子上看我,那眼神,像极了一只善良的狗。你说,人这一辈子其实只有3分钟,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三分钟,过去了没有。你还说,土地上的都归神所有,神让我坐在这,神也得让你走。我心想,我走了也不回头,回头了我也记不住你,等一回村里,我就把它杀了。让它找被你杀掉的它去呗。我后来想了大半辈子也没弄懂,明明是你让我走,跟神有什么关系。
更弄不懂的是,你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,是不是不痛不痒,是不是无牵无挂,是不是了无痕迹。
但我现在明白了,我早该把它杀了。因为一开始啊,它压根就没活过,听,就是这声儿,火叫的多难听啊。
她一下变的很兴奋,学着母鸡继续把胳膊肘子一张一合,眼里和身上都是光,头直往锅炉里伸。

仨儿低着头不说话。他从胸前被汗浸湿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的瓶子。里面装着远方的沙子和几根枯黄的杂草。
他把瓶子直直地倒过来,沙子就顺着女人地身体往下流,流过煤堆的缝隙,向这片黄土地的深处流去。
无形无声的言语数着秒在浑浊炙热的空气中游着,想找个干净的地儿下脚。
呼哧呼哧。风穿过了肮脏,吹散了亮光。
那天以后,锅炉房的火光中总有一个女人的影子。锅炉房外的雪地里,多了一个沉默的男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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